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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進入十月后,除了劉錚之外的各國商人都被粵海關勒令離開廣州,要么滾回國去,要么滾去澳門呆著,等五月份茶葉貿易季開始才能回來。

  兩邊的鄰居都坐上西瓜艇走了,眼下各國商館里就剩了看門的仆人。而這些仆人也都是各家商行的伙計,外人根本不讓進來。

  這可把劉錚郁悶壞了,現在連吵架拌嘴的英國人都走了,這讓他更加無事可干。他每天除了去門前的廣場遛彎兒,要么就順著同文街去公所坐一會兒,其他時間完全無事可做。不光是他,連跟他一起來的那三十幾個人也都煩壞了,于是眾人每天就換著花樣的琢磨一日三餐,每天跟豬一樣“吃了睡睡了吃”。

  對于白熊行的這幾十號人,深知內情的兩廣總督孫士毅是又恨又怕。他既想報復,又怕趙逆知道后在北邊動手,就這么糾結到了秋后,孫士毅覺得我打不過你,嚇嚇你總可以吧?

  于是乾隆五十一年廣州的“秋后問斬”就被安排在了十月,地點就選在商館區外的江邊上。按照劉錚每天出來消失遛彎的習慣,他站在柵欄里能看的清清楚楚。

  原本廣州城處斬人犯都是選在城外的一條窄巷里,巷子的一頭都會用磚墻堵死。眼下改在江邊,這動靜可就大了。

  頭兩天巡撫標營的人就過來清場,用繩子圈出了一塊長方形的地方,里面搭設席棚,還搭了一個兩米多寬的木架。劉錚起初覺得是絞架,可最后完工時那架子怕不得有三米高,這樣看似乎又不像絞架。

  等到了行刑那天,江邊兩岸簡直人山人海,江面還有不少的船上坐著來看熱鬧的看客。而廣州知府故意命人把刑場朝東的位置空出來,也不許站人圍觀,為的就是能讓劉錚他們看見。

  劉錚當然看見了,正閑的沒事干呢,有熱鬧不看白不看。雖然他有些害怕,可強烈的好奇心還是驅使他來到了柵欄邊。

  上午十一點的時候,七名囚犯被關在籠子里從城里運了出來,沿途全是圍觀的人群。等到了刑場被押出來時,劉錚看到每個囚犯的雙手都被綁在身后,腦后的辮根處都插著一塊狹長的木片。這些人被分成兩排,背朝席棚跪下。

  劉錚心說自己又被電視劇騙了。以前看的古裝劇里,死刑犯腦后都插著一塊大牌子。

  過不多時,隨著開道的鑼聲,監斬的滿清官員騎著馬到了。那官員騎在馬上看到不遠處的劉錚等人,心中十分滿意。等他下馬進入席棚就座,一旁的書辦就遞給他一份卷宗。

  那官員喝了口茶,清了清嗓子,便開始了宣讀。與以往不同的是,這次席棚外還專門有個吏員大聲復述案卷上的內容,而且居然是面朝劉錚等人。

  這特么可把劉錚他們給膩味壞了!

  七個死刑犯其實都是攔路搶劫殺人的盜匪,可那官員宣讀時動不動就說什么“大逆不道、肆擾不法、抗拒官兵”之類的,那意思儼然就是你們以后也這下場。

  這下別說劉錚了,連三十二名手下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。有人當場就要回去拿手槍,不過被劉錚給制止了。

  鬧起來容易,接下來怎么辦?滿清擺明了是要殺雞給猴看。

  那官員宣讀案卷時,劊子手們便開始各就各位。每個犯人身后都是兩個劊子手,前面的這位手持大刀,左手停在犯人的頭上;身后的另一個則手持短刀。

  等官員將案卷念得差不多的時候,前面的劊子手便舉起了大刀等待......

  “啪!”的一聲,那官員念完案卷,一拍驚堂木,大喊一聲“殺!”那些在場維持秩序的標營士兵也同時大喊“殺!”

  與此同時,周圍圍觀的上萬人也同時大叫“好!”

  這場面頓時把劉錚嚇了一個激靈。他只見三名劊子手的大刀如同閃電一般落到第一排囚犯的脖子上,而他身后的劊子手則負責將第一刀沒砍下的頭顱給割下來。然后是后面那一排的三個,最后是主犯。整個過程用了不到一分鐘就結束了。

  官員帶著手下離開席棚前,負責監視劉錚等人動靜的手下人便來稟報,說白熊行的那些人臉都給嚇白了,尤其是那個姓劉的什么代表,吐的一塌糊涂,眼下都逃回商館里了。那官員聽了十分滿意,便帶著手下趕緊去向孫士毅稟報。

  這次斬首之后,所有的首級都被分別裝在鐵條做的籠子里,掛在那個三米高的架子上示眾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給誰看的。

  而回到白熊行內的北海鎮眾人進門后第一件事就是取出武器,填裝子彈。只要外面情況不對,立刻就護衛著劉錚殺出去。

  擔驚受怕了兩天后,蔡世文上門拜訪,含蓄的解釋了那場行刑的意圖,氣的劉錚破口大罵。雖然生氣,可原本風聲鶴唳的北海鎮眾人也總算明白了,滿清就是變著花樣的惡心自己。

  就這樣過了十幾天,蔡世文的兒子蔡昭平突然來了,請他去海幢寺游玩。劉錚一問日子,原來又到了每月的十八日。

  自從孫士毅來了那么一手,他一連十幾天都沒出門,每日除了吃飯睡覺,就是在屋子里看書,可把他憋悶壞了。

  話說鴉片戰爭之前的帶清可是把洋商欺負的夠嗆,根本不把洋鬼子當人看。

  冬天滾出廣州不用說了;其次外國女人不能來廣州;外國人在廣州期間起居都必須在十三行商館內,外出不能坐轎,不能學習中文,不許購買中國書籍;洋商不管有什么需求,必須由公所代為轉呈;仆役僅限八人,而且必須由十三行代雇,不能有女性傭人。

  帶清的官吏每年都要把這些禁令向公所各家宣布一次,并訓導各家回去好好地開導那幫不知禮義廉恥的各國鬼畜。

  各家洋商被帶清搞的憋悶不堪,于是在前幾年便向公所提出抗議,要求擴大活動范圍。廣州官府也不敢擅自做主,便上奏乾隆。

  于是從乾隆四十九年開始,清廷準許外商在每月的初三、十八兩日,可由行商陪同,過江到南岸的海幢寺和陳家花園郊游。

  精神緊張了這么久,能出去玩玩總是很有意思的事,就算是已經去過大家也不在乎。眼下白熊行算上劉錚有三十三個人,眾人在江邊坐上西瓜艇,在蔡家公子的陪同下去了斜對岸。

  清代的海幢寺遠比后世規模要大,雖然寺院殿堂部分的規模比不了廣州城內的光孝寺,但園林占地則是光孝寺的四五倍之多,非常適合游玩。

  不過這座寺院里最奇葩的是居然養了一群豬,大概有十幾頭,極為肥大,路都走不動了。劉錚估計每頭至少三百斤重。他第一次去時聽僧人介紹過,這些豬是一些信徒從屠戶手里解救下來,送到這里來放生的。

  不過由于寺內的僧人們一個個也都“膘肥體壯”,劉錚對于這十幾頭豬的存在很是懷疑。所以這廝回去后,“去看他們”和“去看豬”便成了他口中很不恭敬的同義語,而且這種玩笑居然在十三行內很快流傳開來。

  比如劉錚會跟隔壁的奧地利大班說:“走,我們去河南看豬。”

  胖乎乎的奧地利大班就會笑瞇瞇的點頭道:“好噠!去看看豬(或者和尚)。”

  因為蔡家和海幢寺的主持很熟,估計是經常施舍香火錢,午飯的時候,劉錚一行人便吃了頓極為豐盛的素齋;飯后還有各色水果和茶點。素齋這種食物,只要舍得放香油,味道還是很不錯的,眾人吃的十分開心。

  不過飯后喝茶的時候,劉錚注意到蔡昭平情緒不高,似乎有心事。想了想,他便借故離席,來到了室外的花園。

  果不其然,他剛出來沒一會兒,蔡昭平也帶著貼身家仆出來了。

  “劉先生,今日的飯菜還合口味?”

  劉錚拱手道:“讓蔡先生費心了。偶爾吃頓素菜還是挺不錯的。”

  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
  兩人隨意閑聊了幾句,劉錚發現蔡昭平總是掏出懷表看時間,便問道:“蔡先生有急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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